京剧唱词《义责王魁》剧本唱词
京剧《义责王魁》剧本唱词
角色
王中:老生
王魁:小生
张千:丑
剧情
王魁与妓女敫桂英情笃义深,互盟誓愿。王魁入京高榜得中,入赘宰相之家,回书休弃敫桂英。老仆王中,见他忘恩负义,痛加斥责,脱下丝带,愤愤而去。
注释
本剧故事愿于《焚香记》,系根据上海市人民评弹团的演出本编写,初由吕仲执笔,在排练和演出中,周信芳同志对剧本做了较大的修改,对老仆王中的形象有所丰富。
京剧《义责王魁》剧本唱词
(王中喜形于色上。)
王中 (笑) 哈哈!
(二黄摇板) 少主人登金榜高魁得中,
喜得我年迈人兴致冲冲。
(王中仰对天空。)王中 (白) 老太爷!太夫人!今日我家公子金殿传胪,状元及第,老太爷,太夫人虽不及亲眼得见,如今在九泉之下,也当含笑的了哇……
(王中过分激动,喜极拭泪。)王中 (白) 嗳!我今天怎么快活得落下泪来了。
(王中拭泪。)王中 (白) 敫桂英,少夫人!我佩服你的眼力不差呀!
(二黄摇板) 那敫桂英可算得眼力出众,
尘土内拾明珠选得乘龙。
此一番传捷报莱阳去送,
开笑颜喜心头快乐无穷。
(锣声。)四青袍 (内同白) 状元公回府!
王中 (白) 人声喧哗,想是我家状元公回家了!
(〖吹打〗。王魁戴纱帽、插宫花、着红宫衣、骑马随四青袍同上。王魁下马入内,四青袍同下,小院子接马下,王魁坐。)王中 (白) 相公,赴过琼林宴了?
王魁 (白) 是啊,赴过琼林宴了。
王中 (白) 想这琼林宴上,三百多位新进土,哪一个比得上我家状元公的人品出众,文采风流。真是状元公春风得意之时也!
(王魁骄傲地。)王魁 (白) 唔!那是自然。
王中 (白) 状元公今日拜过宗师老大人了。
王魁 (白) 拜过了。
(王魁高兴地。)王魁 (白) 王中,你道宗师是谁?
王中 (白) 是哪一位?
王魁 (白) 就是当朝首相韩均韩老大人
王中 (白) 相公满腹经纶,又得师相提携,从此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王魁更加得意忘形。)王魁 (白) 这还不算呐,还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落在我王魁的头上。
王中 (白) 什么天大的喜事呀?
(王魁猛然惊觉地止住不说。)王魁 (白) 哦!这这这,噢!少时对你言讲,我如今要写一封紧要的书信。
王中 (白) 是,待我浓墨。
王魁 (白) 不用,我自己浓墨,你与我封三百两纹银来。
王中 (白) 遵命。
(王中背供。)王中 (白) 状元公一定是与少夫人写信报喜了。哈哈哈哈!
(王中下。)王魁 (白) 哎呀!险些将相府许亲之事脱口而出,王中性情甚是固执,相府招亲之事还要暂时隐瞒与他。
(王中捧银上。)王中 (二黄摇板) 定是莱阳传书简,
不由王中暗喜欢。
三百两纹银将行装置办,
迎接那敫桂英夫妻团圆。
(白) 相公,三百两纹银取来了。
王魁 (白) 放在书案之上。
王中 (白) 相公,我知道相公你与哪个写信。
王魁 (白) 你知道我与哪个写信哪?
王中 (白) 自然是与那莱阳城中贤德的敫氏夫人写信。她是早也盼,晚也盼,朝卜金钱,夜卜灯花,朝朝暮暮,暮暮朝朝,只盼相公金榜题名,高科得中,今日这一纸捷报到她手中,我那敫氏夫人呵!
(四平调) 这一纸捷报送到手,
喜上眉梢乐在心头;
自念平生志气有,
不甘久困在青楼;
穷途偶将公子救,
慧眼识人咏好逑!
可恨那鸨母龟儿齐诅咒,
姐妹们笑她错配鸾俦;
幸喜得王郎得中琼林宴上饮御酒,
敫桂英才得夙愿酬。
此一番扬眉吐气京城走,
但愿你夫妻双双白头到老永谐千秋!
(王魁对这些话不感兴趣。)王魁 (白) 你说得太高兴了。
(王魁起立,王中将椅搬到桌旁。)王中 (白) 哦呵!是呵,老奴这样高兴的说了多时,把相公的正事都耽误了。相公快快写信,待老奴去准备准备,正是:
(念) 一封喜信送裙钗,桂英夫人笑颜开。
(笑) 哈哈哈!
(王中下。王魁离坐,两望门,掩门,重就坐。)王魁 (白) 待我修书。
(王魁提笔沉思。)王魁 (白) 好难落笔也!
(四平调) 往日胸中海样宽,
走笔似飞千万言。
这一纸休书心意乱,
(行弦。)王魁 (四平调) 倒叫王魁难上难。
(白) 想我与敫桂英,三载夫妻,恩情不薄,今日这一纸休书却不知从哪里写起!不写也罢。
(王魁搁笔。)王魁 (白) 哎呀且住。方才我在相府允婚之时,并未提起已有妻室,日后若被韩相知晓,我这功名富贵岂不要化为灰烟!为了自己前程,这封休书是非写不可。
(王魁提笔。)王魁 (念) 当机不能立刻断,怎理民事作高官!
(白) 哎呀!写不得呀,写不得。
(王魁搁笔。)王魁 (白) 我与桂英南浦分别,难舍难分,曾在海神面前双双盟誓,言道:“夫不另娶,女不别嫁,若背此盟,必遭天谴。”想起日后遭报之惨,这封休书还是写不得。
(王魁略思片刻。)王魁 (白) 哎!海神管波涛,哪管男女婚嫁之事。何况我王魁如今状元及第,天于门生,自有百灵呵护,怕什么小小海神。真是多虑呀多虑。写!
(王魁提笔。)王魁 (四平调) 状元头上三把火,
海神怎能奈我何!
不愁应誓遭恶果,
只怕宦海起风波。
(白) 哎,还是写不得。
(王魁掷笔。)王魁 (白) 这一封休书接到敫桂英手中,她是一个烈性女子,岂不要自寻短见!
(王魁转念。)王魁 (白) 王魁你好痴也,敫桂英也曾对我言讲:当年她父病死客中,她不学曹娥身背父尸投江而亡,反而卖身葬父,堕落烟花,寄身青楼,苟安偷生,如今怎能为了这些须小事,自寻短见!不会的呀,不会的。
(王魁最后决定主意。)王魁 (白) 还是写!
(王魁提笔写休书。)王魁 (四平调) 上写王魁多拜上,
拜上莱阳敫姑娘:
自悔缠绵花柳巷,
欢场失足少主张。
今日高中登金榜,
另娶淑女理应当。
奉上纹银三百两,
聊报一片好心肠。
流水年华莫虚晃,
盼卿早选好夫郎。
(白) 王中哪里?走来。
王中 (内白) 来了。
(王中身背包裹兴冲冲上。)王中 (二黄摇板) 相公鱼书端正好,
去到莱阳走一遭。
(王中入内。)王中 (白) 相公,书信想必写完了?
王魁 (白) 写完了。
王中 (白) 如此,请将书信、银两支付老奴,待老奴即刻起程,去住莱阳迎接夫人前来,与状元公团聚。
(王中欲上前取书信。)王魁 (白) 且慢。
王中 (白) 啊!
王魁 (白) 一件小事,何必你老人家亲自前往。
王中 (白) 啊,相公,迎接夫人,怎说小事。依老奴看来,此事非我去不可。
王魁 (白) 此去莱阳数千余里,老人家年迈,只恐难受风霜之苦;况且这新状元府中,实是少你不得。依我看来,还是另差别人为是。
王中 (白) 老奴为的是状元府中都是新人;此去莱阳人地生疏,再说夫人一路而来,有老奴从旁照看,却要方便得多。还是让老奴前去。
王魁 (白) 我另有打算,不必多言。快唤张千前来。
王中 (白) 相公,还是我去的好。
王魁 (白) 不必多言,唤张千前来。
(王中知道难再求,出门。)王中 (白) 啊!我家相公往日言语柔和,今日为何这等模样?唔!中了状元了!
(王中放包袱。)王中 (白) 好,张千走上!
(张千上。)张千 (念) 新到状元府,人生路不熟。
(白) 老人家唤我何事?
王中 (白) 状元公唤你,小心去见。
(王中引张千入内。)张千 (白) 张千叩见状元公。
王魁 (白) 罢了。这有书信一封,纹银三百两,送往莱阳。
(王魁看王中。)王魁 (白) 要速去速回,不准片刻停留。
(张千接银、信。)张千 (白) 小人遵命。
(王魁下。张千、王中同走出,二道幕闭。)张千 (白) 请问老人家,这封信上写敫桂英,好象早女人的名字,她倒底是哪一位呀?
王中 (白) 嘘!轻声些。她就是我家状元夫人。
张千 (白) 该死,该死!我可不知道她就是我家状元夫人。请您老人家恕罪。
王中 (白) 有道是:“不知者,不怪罪。”
张千 (白) 是是是,下次小心。我说老人家,您可认识咱们状元夫人吗?
王中 (白) 相处三载,怎么不认识呀!
张千 (白) 噢!咱们状元老爷成亲有三年啦!
王中 (白) 提起这位状元夫人,她真贤德的很哪。
张千 (白) 噢!
王中 (白) 不但但容貌端庄,美若天仙,而且性情温和,举止安详,对待家人侍女从无疾言厉色。
张千 (白) 生来就是一位状元夫人嘛。
王中 (白) 她与我家状元公乃是—对患难夫妻,山盟海誓,相亲相爱,此番迎接进京,真是扬眉吐气;有了出头之日了哇!哈哈哈哈!
张千 (白) 啊!老人家,怎么状元爷口中不曾对我提起迎接两字啊?
王中 (白) 嗳!他那书信里面有哇。
张千 (白) 噢!书信里面有。好,告辞了。
(张千转身欲走。)王中 (白) 小哥回来。
张千 (白) 什么事呀?
王中 (白) 小哥,你去过莱阳城无有?
(张千摇头。)张千 (白) 没有。
(张千看信封。)张千 (白) 真个的,莱阳县里的鸣坷巷在哪儿呀?
王中 (白) 小哥,这一下你问着了。
张千 (白) 我知道您是个老在行嘛!在哪儿呐?
王中 (白) 进了莱阳东大关。
张千 (白) 噢,进了莱阳东大关。
王中 (白) 不到一里之遥,见—座高大牌坊。
张千 (白) 不到一里之遥,见一座高大牌坊。
王中 (白) 上写四个金宇。
张千 (白) 哪四个金字?
王中 (白) 写着:“威灵显赫”。
张千 (白) “威灵显赫”——这不是一座城隍庙吗?
王中 (白) 本来就是城隍庙嘛!
张千 (白) 咱们状元夫人就住在城隍庙里呀?
王中 (白) 哎!不是的有唷。
张千 (白) 不是呀!
王中 (白) 还末曾到呢。
张千 (白) 原来还没有到呐!那么再往前走。
王中 (白) 张千哥,再往前,就走错了。
张千 (白) 要往哪儿走?
王中 (白) 这要向左面拐。
张千 (白) 噢!要向左面拐。
王中 (白) 走进一条狭小的巷儿。
张千 (白) 走进一条狭小的巷儿。
王中 (白) 这才是鸣珂巷。
张千 (白) 这就到了鸣珂巷啦?
王中 (白) 正是。巷子里面第三家,是—座小小的门墙。
张千 (白) —座小小的门墙。咱们状元夫人就住在这儿呀?
王中 (白) 对了。这门墙之上,挂着……挂着……挂着……
哎呀且住!想我家叫敫氏夫人,如今还住在勾栏院中,说将出来,岂不使我家状元老爷丢丑!
(王中沉思有顷。)王中 (白) 哎!就是不说,他到了鸣珂巷也会知道。
小哥!事到如今,也就不得不对你实说了。
张千 (白) 没有外人,实说的好。
王中 (白) 但是必须依我一件。
张千 (白) 哪一件?
王中 (白) 你要守口如瓶,才能直言相告。
张千 (白) 您放心,我对天盟誓!老人家你听着。
皇天在上,我张千在下,我若走漏了消息半点,叫我天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老人家,你该放心了吧?
王中 (白) 哈哈!你还会盟誓呀!
张千 (白) 我常常盟誓。
王中 (白) 张千哥,我对你讲,你道这小小门墙,却是什么所在?
张千 (白) 嗨!您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
(王中两望。)王中 (白) 乃是一座勾栏曲院。
张千 (白) 啊!是妓院呀!
王中 (白) 嘘!轻声些。我家状元夫人原是名门之女,只因老父客中亡故,这才卖身葬父,身入青楼,虽是飞絮沾泥,她却不接走马王孙。那日……那日……
张千 (白) 那日怎样?嗨!您不放心,我再对天盟誓!
王中 (白) 不用不用!不妨长话短叙。那日遇见了我家相公,他二人心心相印。这才成为夫妇。这时我家相公身染重病,好一位贤德的夫人,她是衣不解带,亲奉汤药,后来,质钗环,典衣衫,打发相公上京赴试,且喜一举成名,金榜得中。
张千 (白) 如此说来还是夫人挣得来的。
王中 (白) 张千哥,此话怎讲?
张千 (白) 老人家;您想呀!没有夫人,状元老爷性命都不保,还会中状元吗?
王中 (白) 呵呵!小哥倒也说得是呀。这书信你要好好带着。
张千 (白) 这封万金家书,我得小心点带着。
(张千将书信藏在怀内。)王中 (白) 张千哥,你进得门去;见了状元夫人,呈上捷报银两之后,你要对她拜上几拜。
张千 (白) 这样的好夫人,我要多拜她几拜。
王中 (白) 是呀,要多拜她几拜。
张千 (白) 拜罢之后?
王中 (白) 这时夫人看罢书信,必然欢天喜地随你即刻登程。你一路之上要好好的照应。小哥,
(四平调) 拜托你一路之上多谨慎,
早晚照顾要殷勤;
早些住店晚些登程,
行船过渡莫争行;
饥餐渴饮要洁净,
晓行露宿都要留心;
倘若是夫人将我问,
你就说王中身体健康好精神;
你就说状元起居要我照应,
不能够亲身来把夫人迎;
你就说我家相公日夜盼望将她等,
盼她早早到京城。
张千 (二黄摇板) 多谢院公来指引,
莱阳城内接夫人。
(白) 老人家请放心吧!
(张千下。)王中 (二黄摇板) 好一个贤德敫桂英,
果然慧眼能识人。
张千此去报喜信,
(内人声。吹节节高牌。)王中 (白) 啊!
(二黄摇板) 不知何人到来临?
(小院子引门官持全帖同上。)小院子 (白) 老人家!这是相府差来的门官,前来迎接新贵人。
这是我家管家王中。
(小院子下。)门官 (白) 奉了相爷之命,来此迎接新姑老爷。
王中 (白) 如今堂上无客,你家新姑老爷不住此处。
门官 (白) 老人家,你还不知道呀?
王中 (白) 不晓得。
门官 (白) 你家状元公就是我家新姑老爷。
(王中不信真有此事。)王中 (白) 你说什么?
门官 (白) 你家状元公,就是我家新姑老爷。
王中 (白) 啊!你弄错了吧!
门官 (白) 什么弄错。这里是不是王魁王状元府上?
(王中点头。)门官 (白) 这就不错了。
(王中惊,强忍怒气。)王中 (白) 这、这、这,何人为媒?
门官 (白) 白行简白大人为媒。
王中 (白) 何日完婚?
门官 (白) 明天乃是黄道吉日,就在相府招赘。
王中 (白) 我家状元公,有了夫人了。
门官 (白) 对啊!状元公与相府小姐配成夫妇,自然是有了夫人了。
王中 (白) 我且问你,莫非相府千金甘居妾位?
门官 (白) 什么七位八位,我不懂你的话。如今相爷恐状元恐在此不便,特地命我前来,迎接状元公进相府居住,吉日完婚,轿马都在门前等候。这有全帖—张,烦你快去通报,我等就在外面伺候。
(门官下。王中感到事出意外,十分激怒。)王中 (西皮小导板) 晴天霹雳一声震,
(西皮快板) 浑身战抖两眼昏。
相公作事心太狠,
他做了忘恩负义的人!
(白) 哎呀且住,我家相公才做了两天状元,他竟贪图眼前富贵,就立刻忘却莱阳患难相救的敫挂英!
(王中忽有所悟。)王中 (白) 哎呀且住!方才张千去往莱阳下书,这封书信,既是迎接敫氏夫人前来,就不该另娶相府千金,既是另娶相府千金,为何又迎接敫氏夫人?噢呵是了!怪不得方才在书房之中,见他言语支吾,神色不正,我自愿去至莱阳一迎接,他又偏偏要差张千前往。我想这封书信之中,必有变端。可怜我那敫氏夫人见了这封书信,必然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待我去问他。
(西皮散板) 难道他真将良心变!
一旦富贵忘饥寒。
到书房问一个水落石出现,
(王中走圆场。二道幕启。王魁上。)王魁 (白) 老人家,为何这样慌张?
王中 (白) 笑话得很!方才相府差人前来,言道迎接他家新姑老爷,全帖—张,相公请看。
(王中呈帖上。)王魁 (白) 来人还说些什么?
王中 (白) 来人言道:迎接新姑者爷到相府居住;黄道吉日在相府招赘。
王魁 (白) 噢,原来如此!
(王魁沉思。王中察看王魁神色。)王中 (白) 相公,新姑老爷是哪个?
王魁 (白) 老人家,你可知道新姑老爷是哪个呀?
王中 (白) 是啊,老奴正请问状元公,这新姑老爷他是哪一个啊?
王魁 (白) 方才在回府之时,也曾对你言道,有一件天大的喜事嘛!
王中 (白) 如此说来,这新姑老爷……
(王魁赧然强笑。)王魁 (白) 嘻嘻嘻嘻!这新姑老爷,就是我呀!
王中 (白) 噢!原来就是你!
(西皮散板) 你忘了敫桂英……雪地相救、亲奉汤药、钗环典尽,深夜伴读的……恩情三年。
(叫头) 相公,你就大大的失了主意了。
王魁 (白) 你家相公少年得志,金殿占魁,当朝首相极意垂青,才与我结为秦晋之好,从此青云得路,提拔有人,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怎说是失了主意呢?,
王中 (白) 你可记得,莱阳还有敫氏夫人,看你用何言答对,这相府千金,看你怎样安排!
王魁 (白) 我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
王中 (白) 难道说相府千金她甘居妾位不成!
王魁 (白) 堂堂相府千金,岂能甘居妾位!
王中 (白) 是啊!张千已去莱阳,迎接夫人到此,看你怎样发落?
王魁 (白) 你说的是那敫桂英吗?
王中 (白) 是呀!
王魁 (白) 她是不会来的了。
王中 (白) 家书一封,纹银三百两,怎说不会来?
王魁 (白) 哪里是家书,乃是一纸休书。
王中 (白) 怎么讲?
王魁 (白) 一纸休书。
王中 (白) 相公,这一纸休书,白银三百两,送到莱阳,那敫氏夫人看了,只恐要逼出事来啊!
(西皮流水板) 一纸休书莱阳传,
铁石的人儿也心酸;
柔肠百折寸寸断,
这晴天霹雳要起祸端!
速将张千唤回转,
收起覆水好团圆。
(白) 待我将张千唤回,
王魁 (白) 慢来。张千去远,追赶不上了。
(王中变色。)王中 (白) 如此,待老奴去见白大人。
王魁 (白) 你去见白大人何事?
王中 (白) 来人言道;媒人乃是白行简。我去见了白大人,就说我家状元公是有了夫人的,求他转告韩相,回绝这门亲事。
王魁 (白) 白大人奉命与我作伐,乃是一片好意;我既允婚于前,岂能能失信于后!
王中 (白) 失信,失信!你既然不肯失信于韩相,又为什么偏偏要失信于恩高义厚、患难相共的敫桂英?
(一锣。)王魁 (白) 你怎知道我的为难之处阿!
王中 (白) 唉!相公呀!
(反西皮二六板)贤主母她待你恩重如山,
性温柔人端庄说之不完;
曾记得风雪中垂危救挽,
莱阳城鸣珂巷留养三年。
你也曾得重病卧床辗转,
典衣衫质钗环汤药亲煎;
衣不宽带不解朝夕相伴,
(西皮流水板) 朝求神晚焚香哀告苍天。
盼相公奋壮志磨穿铁砚,
常伴你苦攻书彻夜不眠。
似这等贤德女世上少见,
你何忍下绝情割断琴弦。
望相公三思想心回意转,
思前情想后果再谐凤鸾。
王魁 (西皮散板) 你不必絮叨叨言憨语谩,
此一时彼一时事过境迁,
(白) 过去之事,你还提它则甚!
王中 (白) 嗨嗨!过去之事,想想是有好处的。你不但失信于敫氏夫人!你可记得,在南浦分别时节,在海神庙中的山盟海誓?你还失信于鬼神哪!
王魁 (白) 啊!海神庙里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王中 (白) 呵呵!庙外虽然海涛汹涌,庙内却是鸦雀无声,我在庙外收拾行囊,你们的话,我句句听得。
(王中提起海神庙,王魁不免内疚。)王魁 (白) 王中!不要讲下去了。
王背 (白) 背信弃义,我怎能不讲?
(西皮散板) 曾记得你在海神面前把誓盟,
你说道生生世世不离分。
她说……
王魁 (白) 她说什么?
王中 (西皮散板) 她说青楼难久因,
鹏程得路莫负心。
你说……
王魁 (白) 我说什么?
王中 (西皮散板) 你说为人岂能忘根本,
刻骨铭心感桂英;
王魁日后若失信,
剥却人皮入鬼门。
过往的神灵可作证,
我王中句句听得真。
王魁 (白) 只恐这状元夫人,不是青楼妓女消受得起,依我看来,非是王魁负义,实乃桂英命薄。
王中 (西皮散板) 既是青楼薄命女,
不该当初配婚姻,
王魁 (白) 偶然逢场作戏。又非明媒正娶。况且相府婚事已成定局,此事有关我的前程,你就不必再讲了。
王中 (西皮散板) 千言万语劝不醒,
高官厚禄失掉了魂。
你一旦富贵把良心昧,
千秋万世留骂名。
王魁 (西皮散板) 不念你孤苦又伶仃,
将你赶逐出府门。
(白) 老奴才,我要不是念你这样孤苦伶仃定然将你赶出门去。
王中 (白) 王魁呀!王魁!只因当初太老爷待我不薄,才怜你父母双亡,穷途潦倒,无人照看,这才患难相从直到如今。我随你也不知受了各少苦处,苦来苦去,苦到今日才苦出你这一个状元。你可记得,三年前,落地出京的时节,你在中途路上,身染重病,那时天降大雪,倒卧路旁,看看就要穷困而死。哪知道绝处逢生,来了一位就是你讲的那个青楼妓女,好一个仁慈的敫桂英,将你救到院中,亲奉汤药,延医疗治,百般卫护,你病体痊愈,起死回生,她见你品貌清秀,文质彬彬彬彬,不顾鸨儿责骂,姐妹讪笑,与你结为夫妇,深闺伴读,彻夜不眠,指望你出人头地,她也可扬眉吐气,谁知你,一旦得志,忘恩负义,你还要口口声声妓女,奴才!你要想一想,你在雪地之中,要没有那个妓女,我这个奴才,你早巳身葬沟渠,死于非命。你还能中状元吗!
(王魁欲言又无法回答,低声地。)王魁 (白) 老奴才!
王中 (白) 你还骂我奴才!患难相从,扶你成人,要没有我这个奴才,早把你把你饿死了。你虽然戴乌纱。插宫花,身穿锦袍,衣冠楚楚,一见高官,忘却根本。哪个要你怜悯,我把你这名教败类,衣冠禽兽啊!
(西皮散扳) 苍松翠柏不畏冷,
傲骨峻嶒比你强十分。
急忙解下丝鸾带,
(王中解带。)王中 (西皮散板) 这奴才的衣服脱下身。
(王中脱去衣帽。)王中 (西皮散板) 我虽然年迈有血性,
不似你卑鄙无耻下贱的心。
哪一个要你来怜悯,
(王周转圆场。王魁至下场门,连气带恐惧。)王魁 (白) 大胆!放肆!赶了出去,赶了出去!
(王魁急下。王中气极狂笑。)王魁 (笑) 哈哈哈哈!
(西皮散板) 沿门托钵我也要度几春。
(白) 正是:
(念) 可恨王魁不知羞,忘恩负义把富贵求;卑鄙无耻难挽救,
(白) 王魁,小奴才!
(念) 我且看你的下场头!
(白) 走了,走了,走了!
(王中下。〖尾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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